家门临近祸患做事不能不保密；墙外蹲伏敌人发言不能有错失应该谨

家门临近祸患，做事不能不保密；墙外蹲伏敌人，发言不能有错失。应该谨慎自己的言语，应该端正自己的行为。不好的言语，不正的行为，会得到鬼和人的共同处分，暗里摄去魂魄，明里让你夭折。不做非法的事情，不走不义的道路。为公众谋福利使你得到信任，为自己聚私财不会有利自己。过分的黑就变成黑红色，过度的蓝就变成深青色。要像绳子一样直，要像水面一样平。时机到了再去获取，不如没有私欲；懂得适可而止，知足常乐，就能够免于受辱。

所以做事时必须洞察其细微之处，行动时必须谨慎其微小之处，细枝末节都考虑到，这样失败的时候就少了，既会洞察又知慎重，福禄自然就到来了。过去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，颜回能三月不违仁。一步一步地不停止往前走，终会到达千里之遥，一筐一筐地搬运下去，终能堆成万仞之山。所以说，走向远大目标是从近处开始的，向高处攀登是从低处开始的，这样就可以广大可以长久，随着时世的变化而变化。满月如圆盘，过后就会变残缺；木槿花早晨盛开，到晚上就枯萎了。哪里有满了以后不亏损，亏损之后不毁坏的呢？不要过多的好处，不求过大的利益。只有那些拥有德行之人害怕得到过多，体味真理之人担心过分膨胀。如果你的道德很高尚，就会诽谤云集，如果你承担的任务很重大，就会怨怒丛生。哪怕仕途通达，也会像孔子一样流离惊恐；哪怕忠诚守一，也会像周公一样遭谗狼狈。无论别人是否攻击我，我也不能报复；无论别人是否宽厚待我，我也不能怪罪。要像山那样广阔，无所不容；要像谷那样谦虚，无所不受。能刚能柔，可以负担重任；能屈能伸，可以通过险境；能聪明能糊涂，可以传承久远。周庙里的金人，封口三重，就是为了警惕言多招致祸患啊。把漏酒器放在面前，要经常学习它的虚怀若谷；把易倾之器放在背后，应时刻提防自己自满招败。把这些话赠给后代，你们要把它当作座右铭。言不可而失：一作“言不可或失”。蘧瑗（qú yuàn）：人名，字伯玉，生卒年不详，春秋时卫国贤大夫，善于反省过失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。颜子：颜回。《论语·雍也》：“子曰：‘回也，其心三月不违仁，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。’”尼父栖遑：孔子流离惊恐。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谓孔子离开鲁国之后“斥乎齐，逐乎宋、卫，困于陈、蔡之间”。周公狼狈：成王年幼，由周公摄政，人疑其篡权。能信能顺：能屈能伸。信，通“伸”。顺，顺却，屈从。漏卮（zhī）：渗漏之酒器，喻无止境。欹（qī）器：倾斜易覆之器，虚则欹，中则正，满则覆。古人以为右坐之器，喻自谦。

魏收（507 年—572 年），字伯起，小字佛助，巨鹿郡曲阳（今河北晋县）人，北齐文学家、史学家。仕魏除太学博士，历官散骑侍郎等，编修国史。入北齐，除中书令，兼著作郎，官至尚书右仆射。

《枕中篇》是魏收为劝诫侄儿魏仁表写的一篇家训，文章先从管子的“任重”“畏途”“远期”落墨，再以此为内在意脉，旁征博引，归纳演绎，说明怎样才能成为君子，然后便能“以重任，行畏途，至远期”。由于魏收早年生活比较放荡，晚年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今是昨非，因此作此家训告诫子侄要谨身立行，忠贞信念，立身扬名。“勋名共山河同久，志业与金石比坚”，惟其如此，“宜谛其言，宜端其行”。世间万物最易引人误入歧途，因此要把握自己，“益不欲多，利不欲大。惟居德者畏其甚，体真者惧其大”。文章实际上是魏收尝尽官场的艰险后，总结自己生活而得出的教训，循循善诱地给晚辈教导最基本的做人道理，也含蓄表明了官场的险恶。

《枕中篇》中魏收提出了教子为人的独特见解，文章开宗明义指出，一个正直的人，不应阿谀奉承，追名逐利，而应该追求“勋名共山河同久，志业与金石比坚”。末尾部分以平和的语气切实嘱咐侄子说话办事要谦虚谨慎、戒骄戒躁，于荣利不可贪得无厌，要有士大夫任劳任怨的博大胸怀，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要灵活机动，但不可锋芒毕露。本篇家训显示了魏收作为史学家的严谨缜密，会通今古、博大精深的才学，处处透露哲理的灵光。

魏长贤 复亲故书

日者惠书，义高旨远。诲仆以自求诸己，思不出位，国之大事，君与执政所图，又谓仆禄不足以代耕，位不登于执戟①，干非其议②，自贻悔咎③。勤勤恳恳，诚见故人之心。静言再思，无忘寤寐。

仆虽固陋，亦尝奉教于君子矣，以为士之立身，其路不一。故有负鼎俎以趋世，隐渔钓以待时④，操筑傅岩之下⑤，取履圯桥之上者矣⑥；或有释赁车以匡霸业⑦，委挽辂以定王基⑧，由斩祛以见礼⑨，因射钩而受相者矣⑩；或有三黜不移，屈身以直道?，九死不悔，甘心于苦节者矣?。皆奋于泥滓，自致青云。虽事有万殊，而理终一致，榷其大要，归乎忠孝而已矣。夫孝则竭力所生，忠则致身所事，未有孝而遗其亲，忠而后其君者也。仆自射策金马?，记言麟阁?，寒暑迭运，五稔于兹?，不能勒成一书?，润色鸿业。善述人事，功既阙如；显亲扬名，邈焉无异?。每一念之，曷云其已！

往日赐书信，义旨深远。教诲我说应当反躬自省，思虑不出职分之外，国家大事，自有君主与大臣思考，又认为我俸禄不多，职位不高，非议执政者的决策，自招灾祸。语气诚恳，的确一片真心。我静下来反复思考，窹寐不忘。

我虽然见识鄙陋，但也曾经受教于君子，以为士人立身，路途并不一样。所以有的背着锅和砧板干时求用，有的隐居渭水钓鱼等待时机（姜子牙），有的曾在傅岩之下操杵筑墙（傅说），有的曾在圯桥之上拾过鞋子（张良）；有的离开挽车而匡扶君主成就霸业（宁戚），有的不再拉车而辅佐君主奠定国基（娄敬），有的由于斩断衣袖而被以礼招见（寺人披），有的因为射中衣钩而被任用为国相（管仲）；有的曾被三次罢官，屈身而行正直之道（柳下惠），有的九死不悔，甘心困苦而守志不渝（屈原）。他们都是在卑下耻辱的处境中奋斗，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官高爵显。虽然事情千差万别，但道理最终是相同的，探讨其中的要旨，都可以归结为忠孝罢了。孝，就会尽力于父母，忠，就会献身于事业，从没有孝却遗弃双亲、忠而怠慢君主的人。我自从在朝廷上应试，在麒麟阁内任史官之职以来，冬夏更替运转，到现在五年了，而不能够刻成一书，使王业增添光彩。善于记述人世间的各种事情这一功业已经缺失，扬名声显父母，又是那样渺茫难成。每每想起这些，内心的痛苦何时能止？位不登于执戟：指官阶不高。执戟，又称执戟郎，秦汉时的宫廷侍卫，因值勤时执戟而名。干（gān）非其议：这里指魏长贤上书讥刺政事、大忤权贵。自贻悔咎：自己招来灾祸。这里指魏长贤上疏遭贬屯留令。隐渔钓以待时：指吕尚隐居渭水以待文王。操筑傅岩之下：指傅说（yuè）事。傅说，殷相，生卒年不详。相传他筑于傅岩之野，武丁访得，举以为相，因命以傅为姓。见《尚书·商书·说命》《吕氏春秋·求人》等。取履圯（yí）桥之上：指张良游下邳，桥上遇黄石公授以兵书。圯，桥。释赁车以匡霸业：疑指宁戚饭牛遇齐桓公。委挽辂以定王基：指娄敬过洛阳、脱挽辂而向刘邦献建都长安之策。由斩祛（qū）以见礼：指寺人披斩重耳衣袖。《左传·僖二十四年》载，重耳即位为文公，晋献公旧臣吕甥、郤芮怕受到重耳的迫害，“将焚公宫而弑晋侯。寺人披请见，公使让之，且辞焉”，晋文公接见寺人披，寺人披就把吕、郤二人欲作乱一事报告了文公，使文公免于难。因射钩而受相：指管仲射中齐桓公衣钩而桓公任管仲为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