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百年来,在《老子》研究中,围绕着这部书的思想内容、学术倾向、唯心唯物乃至表达的阶级立场等问题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观点。我们认为,《老子》、《论语》等书,代表春秋中后期的士人阶层的觉醒,是他们面对着当时社会的急遽变化,积极认真地作出的思考和回应。《老子》一书,从天道的运行出发,希望“究天人之际”,来回答现实社会中出现的种种问题。
范文澜这样评价老子和他的《道德经》:
老子是有极大智慧的古代哲学家。他观察了自然方面天地以至万物变化的情状,他观察了社会方面历史的、政治的、人事的成与败、存与亡、祸与福、古与今相互间的关系与因果,他发现并了解事物的矛盾性比任何一个古代哲学家更广泛更深刻。他把这种矛盾性称为道与德。(《中国通史简编》修订本第一编,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4版,第269页)
老子所创立的学派之所以被称为道家,是因为老子在其书中提出了有关“道”的独特的理论,简称为“道论”。《老子》书中的“道”,不是寻常意义所说的“道”(道的本义指道路,屈原《离骚》中“尧舜之耿介兮,既遵道而得路”即是用其本义,其后道又被引申为规律性、主张等),而明确地将“道”作为天地万物的本原,是道家哲学的最高范畴。这个“道”,是“先天地生”,“为天地母”(二十五章);“渊兮,似万物之宗……吾不知其谁之子,象帝之先”(四章);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(四十二章);“视之不见名曰夷,听之不闻名曰希,搏之不得名曰微。此三者不可致诘,故混而为一。一者,其上不皦,其下不昧。绳绳不可名,复归于无物。是谓无状之状、无物之象,是谓惚恍。迎之不见其首,随之不见其后”(十四章)。老子并不讳言他对自己无法准确而明晰地将“道”用语言加以表述而感到的遗憾,甚至于连起个名字都感到勉强:“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”(二十五章)除了“道”和“大”,在《老子》一书中,“道”还有多种名字,如“大象”、“朴”、“无名”、“小”、“一”等。至于道的形象,尽管他在多处作了描述,但也是依然模糊,不够清晰:“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;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。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”(二十一章)“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,功成不名有,衣养万物而不为主。常无欲,可名于小;万物归焉而不为主,可名为大。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,以其不为大也,故能成大。”(三十四章)“道之出口,淡乎其无味,视之不足见,听之不足闻,用之不足既。”(三十五章)惟其如此,正可反映出这位伟大先驱者不懈的探索与执着的追求。
而“德”则是天地万物所蕴含的特性,它不能脱离具体事物而存在,德所寓的事物则为“得”。“德”必须服从于“道”,所谓“孔德之容,惟道是从”(二十一章),说的便是这个道理。“道生之,德畜之,物形之,器成之。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道之尊,德之贵,夫莫之爵而常自然。道生之畜之,长之育之,亭之毒之,养之覆之。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”(五十一章)这段文字清楚地阐述了道与德的密不可分性。“道”是形而上的,而“德”是形而下的。“道”为“德”之体,“德”为“道”之用。
《老子》一书中有丰富的辩证法思想,老子看到事物的对立与统一,如:“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;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故有无相生,难易相成,长短相形,高下相倾,音声相和,前后相随。”(二章)同时他还看到事物的相互转化,如“祸兮,福之所倚;福兮,祸之所伏”(五十八章),从而提出“反者道之动”(四十章),“柔弱胜刚强”(三十六章),等等。正是基于这种思想,他提出了贵柔、守雌、不争等主张。
《老子》一书中,强烈反对各诸侯国之间进行的不义之战,反对统治者的穷奢极欲,希望民众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,因而他设计了一个“小国寡民”的社会蓝图,希望民众能够过着“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”(八十章)的生活,虽被人讥为拉历史倒车,不现实,但他的良苦用心,是可以体会的。
(四)道家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
由老子所创立的道家和由孔子所创立的儒家,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。先秦诸子,面对分崩离析的社会现实,各自在进行认真的思考,在总结历史的、现实的治国经验教训的基础上,力图寻找出一条适合社会发展的治国之道。由于他们思考的角度和方法的差异,所提出的理论自然也有很大的不同。此后两千多年间,中国历史的发展表明,诸子中对后世中国文化产生最重要影响的是儒、道两家。